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下毒

“胡扯些什么。”

将夫人没好气地呸了几口:“这么大的人,出口就是晦气话。咱们家世代簪缨、钟鸣鼎食,家底丰厚,虽不是富可敌国可也富庶无忧,好着呢。”

“既然如此,说好的赏赐归我,怎么又反悔了?”

她盯着将不弃,等一句解释。

将不弃觉得她的眼神过于无礼,眸色一冷,放下了脸。

“瑶儿是你的妹妹,分她些又如何?从前宫里赏我的那些,瑶儿喜欢我都随她拿去,你何必小题大做。”

“我小题大做?这些是我的,你疼妹妹你拿你的给,别动我东西。”

真是无语他娘给无语开门,无语到家了。

她还没找将不弃算账,他先倒打一耙。

将不弃嫌弃地眯着眼,这才第一个早朝,官袍怎么都松松垮垮,这肩膀似乎还划破了口?

烂泥扶不上墙,生生坏了他霁月清风的英姿。

“什么你的我的,将家养了你,你倒斤斤计较起来了。看看你的德行,对自家妹妹如此小气,爹若知道养出你这么个白眼狼,定狠狠骂你。”

拿将不言压她是吧,将离气笑了:“行啊,你大方,怎么没见你送我东西?将之瑶是你妹妹,我就不是?那你倒是让将之瑶去上朝啊。”

“我若有你这张脸,我自然去!”将子瑶恨恨地盯着她。

同样是将家的女儿,将离貌美近妖,远超过她;要不她也不会日夜担心太子瞧上了。

也是奇怪,哥哥作为男子美则美却清冷如高岭之花,将离却柔中带着魅,随意一个眼神都像是在勾人。

***!就该淹死她,毒死她,实在不行绞了她头发划烂她的脸,把她关道观一辈子。

“你住在道观,又不需要外出赴宴什么的,给你你也用不上啊。”将之瑶振振有词。

“将不弃,君子重诺、必践于行。你连这么一件答应我的小事都做不到,你世家子弟的格局和诚信又摆在哪里?父亲教你的诗书礼义,你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?”

将不弃一拍扶手想起身揍她,可下肢没有知觉动弹不得,只得悻悻作罢。

不过是一点珠宝首饰,至于这么上纲上线、不依不饶么。

“阿瑶,还给她!哥哥另给你买。”

将之瑶不肯,将离斜睨道:“今儿你敢拿,明儿我就报官说遭贼了。你若不怕就带出去,我即刻让官差拿你,送京兆府法办。”

“你!我去祖母那告你!”

将之瑶气得跺脚,哭哭啼啼地跑了。

将夫人不放心,讪讪地劝了劝:“阿离,都是自家人,你这么疾言厉色又是何必。”

自家人,用得上的时候就是;用不上到时候,就是灾星。

将离本来懒得撕下她虚伪的面具,可今***憋不住了。

“自家人会在***用饮食里下毒?”

“自家人会将我骗出道观送我上路?”

“自家人,呵,好一个自家人啊。”

将离一步一步朝将夫人走过去,她个头高气势足,将夫人被她盯得脚直发软,节节后退,直到退到了墙根,退无可退。

她缩在荼蘼花墙,凄哀、惊惧、泪眶直打转,像是全世界都欺负了她一样。

她好无辜啊,无辜得连将离从前都深度怀疑自己才是那个坏人。

这眼神不去唱戏,真是可惜了。

将离满肚子的委屈,如同钩针飞线,一发不可收:

“我三岁,你拿着裹了砒霜的糖到道观看我,骗我吃下去。我命大,没死。”

“五岁,将不弃生日,我偷偷跑来将府,你呢?给我抹了满脸灶台灰,让下人将我赶出去。生怕我坏了你好大儿的生日宴。”

“七岁,大雪纷飞,你诓我去万塘河,这回利索,话都没说一把将我推下河。”

“现在,你和我说自家人?哪门子自家人?”

从前她也以为,女子怀胎十月不易,对自己生的孩子多少都有些感情。

可她的母亲对她不仅避之不及,还三番四次动手杀她。

她明明对将不弃和将之瑶是那么关爱有加,怎么就不肯将这母爱分她一星半点呢?

她想不通,哭过、也闹过,甚至偷偷寻她质问过。

可将夫人***见到她,就如见到煞星一样,眼里全都是恐惧和嫌弃。

“我怎么你了,柳翠筠?我杀你全家还是灭你九族了,你这么恨我?难道我不是你肚子里生出来的孩子?”

将夫人步步倒退,瑟瑟发抖,泪珠悬在眼眶,无比委屈。

“是你祖母让***的,我不敢不从啊。”

将离冷笑,肩头微耸,胸口起伏不平,好不容易才压下去怒气又泛滥成灾:“她让你吃屎,你也吃?”

“混账!有你这么同娘说话的吗?!”

将不弃一挥袖袍,摔烂满地的珠钗宝石,叮叮当当,珠子在地上乱滚,好几颗珠子进了草丛。

下人战战兢兢,无人敢去捡。

自己的东西自己心疼,将离才不会同钱过不去,蹲下去自个儿捡。

将夫人怕极了她,抓着机会慌慌张张地往内室溜了。

趁着她捡珠子的间隙,将不弃深吸了口气,缓了缓神色:

“太子派人送信来,晌午过后,会过府一聚。我竟不知爹何时做了虎顾图?”

将离没吱声,将不弃盯着她背影追问,“你既有此主意,今早为何不说?”

“你还有脸质问我。”将离手捧着珠子缓缓站起来。

回首眸光如刀,杀他的心都有。

“李承昊留京为质是你的主意,折子还躺在御书房;工部参北冥非法屯田,折子也是你拟的。了不起啊将不弃,你今日怎么不上朝呢?连累我平白无故挨李承昊一顿打。”

她夸大了,李承昊只扯破了官袍,还没来得及开打,就被同僚拉开了。

他心里有气,骂骂咧咧只图个痛快,没真动手。

早朝时工部尚书大义凛然、慷慨陈词,直言查非法屯田案首功是户部侍郎将不弃,若不是他从繁杂冗长的数据中抽丝剥茧,怎能将侵占民田的北冥军绳之以法,当居首功。

太子这个傻不拉几的东西还跟着起劲附和,给将不弃邀功。

嚯呵,埋这么大一个雷,等着炸死她呢。

死王八炖汤,憋一肚子坏水。

她垂着冷眼看着将不弃的腿:“噢,我差点忘了。你不用挨打,腿已经废了!”

将不弃黑着脸,捏着轮椅的手指节发白。

“又想打我?呵,姑奶奶我不干了!”

将离一脚踹烂轮椅,扬长而去。

将不弃跌倒在地上,像一条死狗;

他不甘地握拳,重重捶在地上,溅起飞泥;泥落入尘,露出一双赤红的眼,怨毒又阴鸷:“将离,你给我等着,我要你死。”

管家黎叔手里攥着东西,刚穿过垂花门,吓了一跳。

“你们都是死人啊,大公子摔倒了也不知道扶!快,快扶公子起来。”

下人将他扶回圈椅,将不弃敛了眸中凶光,可周身杀意未褪,反倒越加汹涌了。“找到神医了?”

黎叔苦着脸,递上信:“大公子,双童他们到了云梦谷,药童说神医云游了,少则数月、多则几年,归期未定。这可如何是好啊?”

将不弃的指尖几乎要***肉里,上天对他如此不公,他正要青云直上却偏一个浪头将他拍了下来,从云层掉落泥土的滋味,他尝得够够的了。

“告诉双童,只给他一个月。找不到人就去死,将家不养废物,他的家人在雀都也别做奴才了,都打断腿去街上要饭。”

黎叔满脑汗涔涔的:“是,老奴这就去。”

双庆双手交叉垂胸与黎叔擦肩而过,刚刚的话他都听进耳朵了,双童是他亲弟弟,他们都是将家家生奴才,身家性命都在主子的手里。

他一边为自己弟弟捏把汗,一边用眼角瞥着将不弃的脸色,递上字条:“家主,叶小东回来了,说有太傅之死证据,想卖给咱。”

“那个信使?”将不弃看完字条,眸色发冷,慢慢撕成粉碎,“想要钱?成全他。”

双庆垂头,“您吩咐。”

将不弃目光闪烁异样的光芒,仿佛猎人见到猎物入网,藏不住嗜血的兴奋:“你去安排。”

将离前脚踹了将不弃的轮椅,后脚回到翠竹轩,正好撞见银杏在绿豆汤里给她下毒。

无名火窜出天灵盖,直接一脚踢向她膝窝,银杏跪在地上哭着喊着求饶。

“不是我,是,是老夫人让奴婢干的。”

将离一手拽着她的后脖衣领,一手端着绿豆汤,直接朝将老夫人住的春晖堂杀过去。

她气势汹汹,又着一身官袍,府中大部分下人都以为是大公子将不弃,无人敢拦;想着往日倍受宠爱的银杏捅了什么大篓子,怎么被这样无情地拖来拖去。

将离一脚踹开春晖堂大门,单刀直入:

“想下毒你倒是派个聪明的来。清汤寡水里你放钩吻草,闻着像死了三天的臭咸鱼,换做是你,你喝不喝?”

将老夫人满是皱纹的脸青一阵白一阵,惶惶不安地看了看门口跟进来的黎叔,心下痛骂这帮蠢货是怎么办的事,竟被将离这个死丫头给逮住了。

可下药这种下作事,她一个诰命夫人如何能认。

“吵吵闹闹成何体统,你说什么,我听都听不懂。银杏,你犯了什么错,大公子这般生气?”她假模假样揉着自己额角,避开将离凌厉的眼神。

银杏泪眼朦胧,她只负责下药,谁还闻味道啊。

“老夫人,真不是我,是……”她朝黎叔看。

黎叔瞪了她一眼。

她把话咽回去改了口:“是奴婢伺候不周,惹公子生气了。”

将老夫人很满意她如此识时务,都咬死了不认,将离还能翻了天不成。

“咱们是诗书世家,下人偶有伺候不周,做主子的要大度。不然传出去,说咱们苛责下人,影响了太傅的名声。瞧你这是刚下朝,快回去歇息,别在这闹我清净了。”

将离冷笑,都是千年的狐狸,搁这演聊斋呢。

“是我苛责了!银杏伺候得好,就赏你这碗汤吧。”

银杏瞪大了眼珠子,还没来得及反抗,将离已经把一整碗有毒的绿豆汤灌了进去;咕噜咕噜,直灌得她鼻子嘴巴都呛出汤水。

“咳咳……”毒药落肚,她没来得及喊,腹部立马开始绞痛;

豆大的汗珠子像瀑布一样落下,银杏面目狰狞;恐惧如蚂蚁爬上她的后背,毛骨悚然,她手撑着地,拼了命爬向将老夫人,抱住了裙摆不放:“老夫人救我,我不想死啊。救救我!”

将老夫人见她鼻孔开始流血,吓得一脚踢开她:“拉开,拉开她!”

将离摔了瓷碗,高声朗笑:“都瞧见了,谁再不长眼惹我,就是这个下场。”

钩吻嘛,死又死不掉,痛又止不住,人还会跟着发臭,这生不如死的酸爽,很妙。

银杏这辈子应该都不敢再踏进翠竹轩半步了。

将离出了春晖堂回到住处,已是日暮西斜。

彩霞绚烂,石榴花蒙着金色光泽开得正艳,一朵朵跟橘黄小灯笼似的挂在枝头,瞧着就喜庆。

琉羽从房梁翻了下来,递给她一封信,“师姐,苌茗师兄的信。”

将离摸了摸她的头:“绿豆汤喝不上了,柜子里有我藏的糕点,你拿去吃。”

琉羽舔唇,刚刚还因为银杏糟蹋东西生了闷气,此刻烟消云散,乐滋滋地去拿好吃的。

看完信,将离眉头紧蹙。

苌茗师兄是她特地派去叶州调查将正言死因的。

叶州刺史的师爷孟贺嶂亲眼看见将正言给北冥王的信中提到,使团预计巳时三刻到达鸣沙山坳口,由北冥铁骑前来接应;但北冥王收到的信中,时间成了酉时三刻,中间差了四个时辰。

四个时辰内,使团三十八人遇上了流窜的锡兵,被乱刀砍死。

谁撒谎?

孟贺嶂是将正言的门生,而北冥王提交将正言的信,经由枢密院几个大臣核对笔迹,是将正言亲笔。

使团信使叶小东送完信从北冥折返就消失了,苌茗一直在找他。

这个人竟偷偷摸摸潜回京城了。

他跑什么?又想回来见谁?

小说《总有皇子想嫁朕》 第5章 试读结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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