婉谋

大景七年，前朝反贼叛乱，直攻皇城。薛、江两家鼎力抗敌，斩叛贼首于皇城上。

当朝五皇子登基，号乾元。乾元二年，封江怀为护国将军，镇守北境。乾元三年，北境天灾，

粮草不足，加外敌侵扰，民不聊生。江婉作为护国将军的女儿，只想在洪流中力保将军府。

可将军府的人不知道，这具身体早就换了主人。1昏暗的地下室里，一个女子被绑在刑架上。

女子头发凌乱，嘴唇苍白干裂，衣服上鞭痕交错，血迹斑斑。一个衣着华丽的女子站在面前，

眼角上挑，脸上带着轻蔑的笑，吩咐随从：“把我的好皇姐叫醒。

”一桶掺了盐的水让江婉硬生生疼醒。江婉睁开眼就看见了那张讨人厌的脸，

两人从小就不对付，她面无表情地看着对方。江嫣平日里最讨厌江婉这副样子，

好像她在江婉眼里什么都不是。不过，现在一切都是她的了，她可以心平气和地说话，

她要让江婉知道被最亲的人背刺是什么滋味。她不是最敬重母亲吗？她不知道母亲最讨厌她！

“江婉，母亲最中意的人是我，你只不过是母亲保护我的挡箭牌，

不然你以为那么多场刺杀是怎么来的！”“只可惜你这人命太硬，怎么杀都杀不死。

”江婉依旧平静，没有人来救她的时候她就已经猜到了。她最爱的母亲要杀了她。真是可笑，

虎毒尚不食子。江婉啊江婉，这些年真是白活了，连豺狼的面目都没有看清。

只不过母亲更加可笑，不知道虎狼为患。江婉轻笑了声，戳江嫣的肺管子。“江嫣，

私贩盐铁？”“你可真没让我失望呢！”江嫣惊怒：“是你？！”“是我又怎样？

像你这样对姐妹无手足之心，对长辈无敬重之心，对百姓无仁慈之心的人，

就应该被神女惩罚，生生世世一无所有！”“你知道你的父亲怎么死的吗？是母亲动的手。

”“你还不明白吗？谁才是真正的挡箭牌。至少我在母亲眼里还有用，而你呢？废物一个。

”江嫣不愿意接受这样的真相。“江婉！别逼我！”江嫣捏紧拳头，

私贩盐铁被人看不起她认，父妃的死是她心中的一根刺。王朝信奉神女，

所有人都说父妃不得神女喜欢，被母亲厌弃，而后投缳自尽了。江婉挑衅地看着她。

江嫣胸口剧烈起伏，转身抽出随从的剑，狠狠直刺入江婉的心脏，

然后跌跌撞撞跑出了地下室，随从连忙追出去。“太女……”江婉嘴角流出血，但她笑了，

终于解脱了。2江婉再次睁开眼的时候还以为自己已经到了阎王殿。

想来那天阎王殿的工作人员可能是放假了，没有收了她，让她有重新活过的机会。

一转眼来到这里已经半年了。她把将军府打理的井井有条。下雪了。

将军府的内院堆了一层厚厚的雪，斑驳的几棵树干被雪压弯了腰。

几个洒扫的小厮打起精神清理积雪，几经合力才勉强清理出一条小道。

一双芙蓉锦缎鞋出现在雪里，雪色狐裘与雪融为一体。江婉伸出粉白的手指捏了一片雪花，

雪花融化在指尖，潮湿中带着丝丝寒意。今年的雪来得比往年更早些，

京城的气氛一下子就变得冷凝起来。贵人们在抓紧时间过冬，丝绸锦缎贴身暖，

狐裘羊羔御风寒，过冬对于他们来说没什么。京城冷，北方的将士们更冷。

江婉作为将军府独女，从小锦衣玉食，难尝人间疾苦。见过最落魄的不过是路边的乞儿，

京郊以外辛苦劳作的老百姓。这一切都源于她有一个将军爹。自打她有记忆以来，

父亲就常年在外守卫边疆，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。北疆与京城路途遥遥，父亲时有家书，

一封家书从夏天的尾巴出发，会在秋天抵达将军府。几天前她刚收到父亲的家书，

这封家书迟迟晚了半月。父亲在信中告诉她，今年的风雪来得早，将士们还没有准备好过冬，

实实在在要过一段艰苦的日子，还不知道能不能熬过去。加上蛮夷侵扰，实在是如履薄冰。

以往的家书里父亲通常会给她讲在北方猎到什么稀罕动物，

亦或者告诉她北方的风光也有温柔和美丽的一面，偶尔还有一些稀罕玩意儿。

这次的家书却不一样，隔着淡淡的墨痕，她感到了北风的寒冷。农作物冻毁，

来年开春的希望没了。人和牲畜一样挨饿受冻，都一样会饿死冻死，

只不过牲畜死的比人更早一些。偏北的地方灾情更严重一些，受了灾的外族像饿狼一样扑来，

将士们精疲力竭，死伤惨重。江婉曾生在皇家，又聪明，知道父亲写这封家书的目的。

毕竟天子脚下，什么事情能瞒得过圣人呢？她呼出一口气，腾起的白雾遮住了眼底的沉思。

因为比家书早到一步的，是一封十万火急的折子，早已呈上御案。3两日前。早朝。

“众爱卿有何之见？”那封裹挟着风寒的折子在众臣之间流转一圈，

众人脸上的表情从平静到惊疑再到凝重，不过是一瞬间的事。坐在高处的皇帝扫视一圈，

将众人的脸色尽收眼底，心下冷笑。平日里你来我往口若悬河，

实实在在到了干实事的时候却一个个都成了哑巴。大家眼观鼻鼻观心站着不动，

落后一些的小官员更是缩得像鹌鹑一样，深怕这吃力不讨好的事情落到自己头上。

墙头草等着出头鸟。大家心知肚明，北方灾情严重，最缺的是物资粮食还有人，

可是他们过惯了锦衣玉食的日子，家中奴仆成群，美妾成堆，

想要从他们口袋里拿银子跟扒了他们的皮一样疼。他们活得舒坦，更舍不得自家小辈去受苦，

苦的还是寻常人家。一时朝堂里静的出奇。文以安朝廷，武以定社稷。作为皇帝的左膀右臂，

文有左相，武有薛***家。两方领头人薛将军、左相站在御下最前端。

薛将军脸上的表情凝重，嘴角绷直一言不发。左相和右相互看一眼，各自别过头去。这时，

薛将军心下一定，迈出一步打破平静：“启禀皇上，微臣也曾到过北疆，

深知北疆战士们的不容易，臣愿尽绵薄之力，为陛下分忧。”皇上脸上的表情终于有些松动，

哼，还不至于一个人有用的人都没有。他刚登基三载，前朝叛乱的后遗症还在，

百姓刚喘过气来，国库依旧空虚，可北疆战事再起，他也是发愁。左相暗想，

这老匹夫说得倒是好听，国库空虚成这样，看他怎么办。薛将军：“微臣自北疆回来，

再没上过战场。京城在陛下的用心治理下风调雨顺，臣亦感到生之所幸。

如今北疆豺狼虎视眈眈，臣愿奉上白银万两，供陛下驱使。”左相咬紧牙关，这个老匹夫！

真是莽夫一个！薛将军做了表率，其他人纷纷效仿。“臣愿奉上白银万两！

”“臣愿奉上白银千两！”“臣愿奉上白银五百两！”“臣愿奉上白银三百两！

”……众人争先恐后。下朝后，老谋深算的左相追及薛将军，眼睛微眯，

眼角的皱纹撮起：“将军声明大义，可顾及家中老小？”“天下不安定，何来家中老小？

”薛将军面容刚毅，说完，头也不回地离开了。左相抚了一把胡须，用大了力气，

嘶一声负气离去。4天更冷了。将军府。江婉正在安排府中事宜。“福伯，从今日起，

府中开销减半。遣散非必要的仆从，餐食两顿，确保荤素即可，切忌奢侈浪费。

女性衣服首饰开支缩减为原来的三分之一。”福伯是府中的老人，年纪大了，佝偻着身子，

在一旁认真记着。“**，这衣服首饰开支减少，后院那位怕是要闹了。

”后院的姨娘是将军从战场上带回来的，说是当初在战场上救了将军。后来将军回京，

把她带回将军府，以姨娘的名义住了下来。江婉作为嫡女，虽没有母亲帮衬，

但在母亲和父亲留下的亲信的帮助下，也是把将军府打理的井井有条。

那姨娘一开始还以为自己能成为这偌大的将军府的主人，时不时找江婉的不快，

结果被江婉一番话说得灰溜溜地回去了。“从前我在老王妃身边的时候，

老王妃给我讲过一个故事。”“一个妇人嫁了人，总是不满足夫家给予的东西，

妄想越过婆婆当家做主，后来有一次她实在没忍住拿了不属于她的东西，

被婆婆发现后直接打断手休弃了。”这话是江婉编的，不过原主确实在老王妃身边待过。

“父亲将姨娘带回来是善，姨娘若是不安分守己，这天大地大，可随你去。

”姨娘那点争抢的心思被戳破了，安分了一段时间，发现没有人管她，

自自然然用起了姨娘的分例，缩在小院里捣鼓些衣服首饰，胭脂水粉，倒也不喜抛头露面。

江婉看她不作妖，也就放任不管了，府里养个闲人还是负担得起的。江婉：“不用在意，

照做。”有问题她来解决。晚饭时，江婉的桌上摆着三菜一汤，

清炖蛋羹和萝卜汤看起来素极了。江婉倒是能坦然接受，

身在北疆的父亲可能还吃不到这样的饭菜。兰姨娘的院子里，

红叶提着食盒气冲冲的走向兰姨娘。红叶跟了兰姨娘几年，这是第一次见她气成这样。

兰姨娘疑惑：“红叶？”“姨娘，方才奴婢去厨房取晚膳，厨房的人就给了这些，

还说不必吃好的！”这话气着红叶了。只是她没有注意到厨房里的菜都差不多。

说着她打开了食盒，菜色和江婉桌上的差不多。兰姨娘想白吃白住这么久，

这是要放弃她了吗？她平静的吃完饭，回了屋子，留下红叶独自生闷气。第二天一早，

江婉刚洗漱好，坐下准备吃早点。这时，有人来了，正是兰姨娘，她想弄个明白。

“妾身参见**！不知**为何如此克扣？”兰姨娘快速盈盈，询问出声。

她抬头才看见江婉桌上简陋的早食，抿了抿唇瓣。她们都是一样的。兰姨娘平时不管事，

府上的人也是嘴紧，她那后院还不知道将军府面临着什么。比起兰姨娘，江婉倒是平淡。

“父亲来信，北方雪灾，加之战事吃紧，情况不容乐观。”兰姨娘心下一惊，

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。这几年她算是享受了锦衣玉食，也知道战争意味着什么，

因为她曾经见过，现下想到还是心有余悸。虽然她不怎么出府，但她不是傻子，

偌大的将军府是江怀实打实用军功换来的，如果没了江怀，将军府也就不会存在了。

一荣俱荣，一损俱损，道理她懂。兰姨娘本就生得艳丽，锦衣玉食后容貌更胜从前，

一颦一蹙皆是风情，这下蹙眉真真是让人忧心。江婉不言，淡淡地啜了口茶，

想看看兰姨娘是怎么想的。思量间，福伯来了。“**，账房先生求见。”“让他进来吧。

”账房先生叫张启，在也算是将军府的老人了，曾经是母亲手下的人。“**，

这是这个月的账目，近月来胭脂铺亏损的厉害。”“把红掌柜叫来。”不一会儿，

红掌柜就来了，每月核对账目这一天掌柜们都会来将军府一趟。红掌柜：“红如拜见**。

”江婉：“说说近月铺子的情况。”“**，这京城的妇人**就喜爱独一份的东西，

可胭脂铺已经三月没有新品，加之老客稀疏，营收大不如前。”江婉蹙起了秀眉，

整个将军府的收入都在下降，那她怎么帮父亲。兰姨娘在一旁听着账目汇报，心思动了动，

终究是没说什么。跟江婉说了一声便回了自己的院子。

5江婉听说了薛将军前日在朝堂上的所作所为，给薛府递了拜帖，打算去拜访一下薛夫人。

江婉前去拜访那日，太阳透过云层落下来，给白色的地毯映上了金光，马车压过雪面，

留下一道道痕迹。薛府，薛夫人坐在高堂。江婉裙摆漪漪，屈身盈盈一拜：“小女拜见夫人！